本文摘自方言文化《開啟心流的升檔練習》未經同意請勿轉載、摘編
擴大壓力負荷,可以這樣做
你能憋氣多久?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幾分鐘應該就算是極限了。人在憋氣時之所以會不由自主地想吸氣,不只是由於體內缺乏氧氣,也是因為血液中二氧化碳濃度太高。
但有一些人卻專精於克服這種生理機制,憋氣時間的世界紀錄為二十四分三十七秒,此紀錄由一位自由潛水員於二○二一年創下。這位潛水員的身分是極限運動員,專長是在不配戴任裝備的狀態下潛入深海, 而且全程只靠一口氣撐著,你可以想像自己在看某集《六人行》(Friends)時全程都不能呼吸(而且還要再加兩分鐘)。
我也接觸過自由潛水,只不過是在英國某個公共游泳池。我憋住一口氣,忍耐到橫膈膜開始收縮,最後進入科學家所謂的「掙扎階段」(struggle phase),直到最後憋不住那刻才將肺中的那口氣一吐為快。我第一次嘗試時只憋了二十五秒,之後每試一次,時間就會多延長一些。這是為什麼呢?
絕大多數的自由潛水研究都著重在潛水員的生理面,這些人之所以能只靠一口氣潛入深海,都要歸功他們懂得利用哺乳動物的潛水反射。人在進入水中後,身體便會自動啟動這項反射機制,改變大腦與肺的運作方式,並保護我們不受深海水壓威脅。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生命總開關,潛水員才能在水中忍受人類在陸地上無法承受的壓力。自由潛水員正是把人體這項機制運用得淋漓盡致,才能一次比一次潛得更深。一九七○年代自由潛水的世界紀錄為接近一百公尺,最新的紀錄是兩百一十四公尺。我曾和一些自由潛水員聊過自己的潛水經驗,他們告訴我這項運動最大的挑戰,也是眾人進步最大的原因,其實並非學會什麼生理技術,而是掌握心理技巧。
一些競賽型自由潛水員證實這種說法是正確的,研究人員以這些選手為實驗對象,發現相較生理特徵,心理層面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優秀潛水員應對「掙扎期」的手法更靈活,他們運用的技巧包括一系列壓力再評估流程,例如前幾頁提到的大學生使用的視覺化技巧,以及奧運運動員使用的反恐懼技巧等。
這些情境的關鍵在於預期並重構每一趟下潛都勢必會出現的壓力。克羅埃西亞自由潛水員卡塔莉娜.林臣納伊歐伐(Katarina Linczenyiova)描述了她在某趟潛水中使用的技巧:
「我利用視覺化的技巧想像整趟潛水的每一秒、每一個步驟。在現實生活中,下潛至九十公尺……只需要約三分鐘,但將整個過程視覺化則會花上一小時。我可以在腦中反覆排練一百次,想像各種可能出現的情境。透過視覺化,我可以找出令我備感壓力的東西與狀況,並設法控制這種情緒。」
這種手法的名稱叫做「壓力免疫」(stress inoculation),學界也已經提出愈來愈多相關研究與做法,內容都與這些自由潛水員的經歷遙相呼應。壓力免疫的概念與疫苗一樣,運作原理是使個體暴露在適量的逆境下,協助個體建立合適的思維模式,以因應將來的壓力情境。此技巧包含的內容如下:
1.壓力訓練與測試(個人與團體)
2.透過模擬場景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重大事件下
3.在受控制與安全的環境中完成與評估和判斷相關的挑戰任務
4.利用挫折與失敗讓自己聚焦在學習與集合反思
近期人類進化生物學研究指出,人在童年時期會透過打鬧讓自己做好「壓力免疫」的準備。一般來說,人在實施「壓力免疫」時會模擬一些嚴肅的競爭行為,但會以合作的形式完成,讓眾人的互動更安全,也更好玩。研究人員分析了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兒童,發現打鬧對個人與社交發展有相當重大的意義,那就是打鬧行為會迫使參與者自己觀察自己和夥伴的行為,確保雙方能互相幫助。
透過一起建立與測試不適感邊界、痛苦邊界、社會常規邊界,兒童會漸漸養成一種正面的態度,面對未來的壓力。打鬧不只是玩耍,而是一種處理突發事故的訓練,可以幫助青少年與成人發展出「壓力可以提升表現」的心態,以及適應壓力的能力。童年時期的那些打鬧嬉戲的本質是訓練,使我們在長大後有能力應對突發事件。
這讓我回想起本書開篇題提到的個人經歷,以及我在內戰期間是如何一邊嬉戲,一邊撐過最艱難的境遇。我記得有一次,家裡所有大人都在收聽國內廣播,播報員說有民眾被塞進舊輪胎中活活燒死,而當時的我正躲在擺放收音機的桌子下玩貝殼。我的叔叔人高馬大,但聽到廣播的內容後也忍不住哭出聲來。奶奶把收音機關了,叫其他大人把我和弟弟帶到房間外。離開房間後,我依然在玩貝殼。當時的我堅信,只要自己還能繼續玩,就不會發生什麼壞事。
在接下來的幾個禮拜、幾個月、幾年,一直到我們全家僥倖逃離內戰前,玩遊戲充當了我的防護罩,是我逃避現實的獨門法寶。只要你夠努力,就能將所有事情想像成是一場遊戲。你說為了趕在壞人放火燒村前,全家趁著夜色逃亡那件事嗎?我可以把它想像成「靜悄悄」遊戲。那麼把寵物狗留在家裡這件事呢?我可以把它想像成「猜猜我的狗今天在幹嘛」遊戲。在臭氣沖天的淤泥灘上連走好幾小時,以免留下腳印這件事呢?「試試看你能踩多深,但不能讓鞋子被淤泥吃掉」遊戲。而不顧所有大人的反對,和同在一艘駁船上的軍人交朋友這件事呢?「他會讓我碰他的槍多久」遊戲。我可以說是完全靠著打鬧讓自己跳脫這些可怕的情境,我只能靠遊戲理解現況並創造一些規則。當然,我也知道這種應對機制不適用於每一個經歷過創傷的人,但對我而言,就是專屬於我的「創傷後成長」:利用戰爭的創傷催化想像力,逃到一個我可以盡情嬉戲並感到安全的地方。
關於升檔這件事,我想在本章想和大家重申一個概念,那就是壓力評估與再評估、壓力可以提升表現的思維,以及壓力免疫等應對方式都不是與生俱來的,也並非一成不變。善用正面壓力心態是一項須要學習、練習、不斷精進的技能。其實凱斯.傑瑞的歐洲巡演一直都是以即興形式表現,每一場都是獨一無二的,並非獨厚科隆歌劇院。從很多方面來說,傑瑞可以說是個訓練有素的鋼琴家,能應付各種突發狀況,而科隆歌劇院的條件不過是引出他更優秀的一面罷了。這件事情也應證了一句俗語:所謂幸運,其實就是充分的準備和機會碰撞出的火花。你的準備不一定是要為了應付重大的挑戰,例如在歌劇院演奏一架破鋼琴,或是贏得奧運金牌,或是打破無裝備潛水深度的記錄。這些準備不過是醫師與外科醫師的例行公事、機師的例行公事、商人與辦公室員工的例行公事、焦慮的學生的例行公事,也是嬉戲打鬧的孩子的例行公事。
有人問兩次美國超級盃冠軍四分衛伊萊.曼寧(Eli Manning),他是不是天生就懂得處理壓力,他的答覆堪稱是升檔心態的典範,他說:「當然不是,我之所以能夠應付壓力,是因為我已經在所有可能的情境下,排練過上千次……面對壓力時,我從不去想自己可能會輸,而是會回憶起過去的勝利。」
進入升檔狀態的開關
根據第一章的內容,我們知道挑戰狀態可以使人克服眼前的壓力,並突破各種可能的侷限。在美國劇情電影《阿波羅13號》(Apollo 13)中,有一幕是有人稱這次任務不可能成功,對此,飾演飛行指揮官基恩.克蘭茨(Gene Kranz)的演員艾德.哈里斯(Ed Harris)的回應是:「絕對不會有美國人在這次任務中喪命,在我的監督下,我們百分百確定這事不會發生。這次的任務失敗不是選項。」他的一席話讓團隊成員開始思考這趟任務有多艱鉅,並紛紛陷入沉默。這段話不僅是電影的經典台詞,其中的「失敗不是選項」也成了日後克蘭茨自傳的標題。
然而,克蘭茨其實根本沒講過這句話,所以團隊成員自然也不會因此沉默不語。五十年後,他根據回憶還原了當時自己當時的發言(我核對了任務控制中心的紀錄,可以確認他的記憶是正確的):
「組員一定都能安全回到地球,你們絕對要相信,也必須相信這件事,我們一定要設法做到這一點。」
雖然有點難以察覺,但電影虛構出來的台詞是帶有一種命令式的語氣,象徵威脅狀態,相較之下,克蘭茨的原話則是讓團隊進入挑戰模式,而所有成員也完全不去思考任務可能會失敗。第二班飛行指揮格林.隆尼(Glynn Lunney,此角色沒有出現在電影中)事後也出來證實這一點,他說:「如果你一直去想組員可能會在執行任務時喪命,那他們就真的有可能死掉。」
不能失敗與專注在成功上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克蘭茨的發言不僅沒有讓團隊陷入沉默,反而讓眾人信心大增,克蘭茨的下屬說:「所有人都開始交流意見,提出各種想法。」事後有人訪問阿波羅13號任務團隊的成員,得知當天的實際狀況,太空人弗萊德.海斯(Fred Haise)說:「我從沒有失去希望……沒有人對這次任務感到絕望。」不過飛行指揮傑拉德.格裡芬(Gerald Griffin)的看法則和眾人不一樣,他說:「幾年後,我回頭檢視任務日誌,發現自己的字跡超潦草,因為當時我整個緊張到不行,但我還記得在全身上下流竄的興奮之情。」
相比之下,五二三項目瘧疾團隊面臨的則是截然不同的困境,因為這項任務屬於軍事機密,所以團隊的研究人員完全不能對外透露研究細節。與此同時,在文化大革命那個動盪的年代,研究人員也不可能在科學期刊上發表任何文章,所以外界對五二三項目的內容可謂一無所知。民眾可能壓根沒聽說過五二三項目,然而,由四位資深項目領者所撰寫的官方報告中,卻有這樣的一段文字:「五二三項目就像一股精神力量,團結了所有參與者與配合研究團隊。」
美國的瘧疾藥物研發任務由華特.里德軍醫中心主導,動員了無數生醫研究人員。在短短四年內,他們就篩選了二十一萬四千種化學物質,但是都沒有結果。就連人力與資金充足的華特.里德軍醫中心都找不到解藥,資源匱乏的五二三項目更是毫無競爭力可言。然而,他們採取了一種與美國截然不同的方式。
原始項目檔案紀載,五二三項目必須「整合遠近、東西醫學……加強創新、統一計畫、分工合作。」五二三項目分為兩個組織,一是生醫研究人員,另一個則是屠呦呦的團隊,負責從傳統中醫中尋找可能的解藥。在開始研究瘧疾療法時,屠呦呦就知道華特.里德軍醫中心已經做過各種測試,卻仍無法找到可用的藥物。和當時的美國相比,中國不僅缺乏科學專家、設備也比較落後,更沒有相關的藥物研究做基礎。很多人或許會因此感到灰心喪志,但根據屠呦呦的描述,她認為自己不過是在「資源匱乏的研究環境」中執行任務罷了,從此話可看見了她樸實的性格。
相傳早於西元前三千年,神農氏就已經開始教導人民農耕知識並用藥草治病,是中國草藥醫學的開山始祖,於是屠呦呦便將神農氏當成榜樣,勉勵自己。所有學中醫的人都知道神農氏為瞭解藥草的效用與毒性而親嚐百草的故事,在屠呦呦眼中,神農氏就是她的動力和勇氣的來源。她的想法是:「神農氏都能嚐百草了,我們為何不能?」
我們可以從阿波羅13號任務與五二三項目中學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當我們(個人或團體)停止將問題視為威脅,而是將它當成挑戰,便能取得長足的進步。我們看待世界與問題的方式,決定了我們回應外部壓力、心理壓力核危機的方式,也就是說,心態決定人能否進入升檔狀態。雖然我舉這兩個例子的結果改變了世界,但從本書前三章的內容我們可以得知,相同的原則也適用於日常情境中。
人才升級的思考秘密
愛因斯坦和許多人一樣熱愛音樂,晚年時期的愛因斯坦已是享譽全球的名人,但只有極少數的人真正了解背後的原因,無論他走到何處,幾乎都要帶著一只破舊的小提琴盒。雖然琴盒一樣,但裡面裝的小提琴卻不一定是同一把。愛因斯坦約有十把小提琴,他還會給琴取小名,而且每一把都叫做莉娜(Lina,即小提琴的英文violin的簡寫)。
無論去到哪個國家,也不管是與科學家或政治人物會面,他都會帶上莉娜,希望能有機會拉上一曲,有時就連他的科學生涯也會被音符填滿。他曾說:「我無法想像無法演奏音樂的人生,我的幻想被音樂占據,我檢視生活時看到的全是音樂……我人生的樂趣全都是來自音樂。」
許多傳記作家與愛因斯坦的粉絲都曾探索過他和音樂的關係,音樂學家內特.坎貝爾(Nate Campbell)也做了一些研究,在檢視愛因斯坦逃出歐洲,並進入普林斯頓大學任教的時期後,得出一個結論,認為演奏音樂可以讓他進入另一種模式。愛因斯坦的妻子愛爾莎(Elsa Einstein)也觀察到一個現象,她發現音樂可以幫助他思考科學理論,在書房待了一陣子後,他會跑出來彈一下鋼琴,然後用筆快速寫下一些文字,接著再回到書房。
在漢斯.亞伯特.愛因斯坦(Hans-Albert Einstein,愛因斯坦的兒子)的記憶中,「父親更像是一個藝術家……科學理論最讓他感到欣慰的地方,不是因為其正確性,而是因為他們的美」。
曾與他一起共事的科學家表示,愛因斯坦不會用專業的評語回應新的概念,而是會說「這也太醜了吧」。此外,他還發現愛因斯坦堅信在研究理論物理學時,一定要將美感奉為圭臬。
諾貝爾獎官網的獲獎者傳記詳細描述了音樂對愛因斯坦的影響:「愛因斯坦的各種想法最初都是以圖像或直覺的形態出現,之後才會被轉化成數學、邏輯和文字。音樂的作用是幫助愛因斯坦思考,讓他將圖像轉換成邏輯。」
愛因斯坦也親口證實,如果沒有小提琴,他什麼物理問題都解不開。
心理學家馬科斯.韋特墨(Max Wertheimer)對愛因斯坦提出廣義相對論的思考流程很感興趣,在兩人的書信往來間,愛因斯坦表示自己思考時完全不會用到邏輯符號或數學公式,而是會訴諸圖像、感受和音樂結構。
愛因斯坦曾這樣評價莫札特的音樂:「他的音樂有一種純粹的美感,我把它當成宇宙之美映射出的倒影……這種美就像是永遠存在於宇宙間,只等真正的大師去發現它。」還有一次,愛因斯坦稱自己和莫札特都是「音樂物理學家」。漢斯對父親的藝術感受力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而他的想法與愛因斯斯坦對自身的描述不謀而合。愛因斯坦曾說,自己之所以會提出這麼多概念,都是因為覺得現有科學理論缺乏美感,無法滿映出宇宙的對稱性、內在統一性與美。愛因斯坦在接受某位心理學家訪問時曾說:「相對論最初的樣貌是一種直覺,而音樂就是催生這股直覺的動力。我的父母在我六歲那年安排我學習小提琴……我的新發現可以說就是音樂感知的產物。」
以下是愛因斯坦某封信件的內文,其中有一句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的經典的名言:「語言和文字,無論是以口說或書寫的方式呈現,似乎都對我的思維沒有幫助。我在思考中會用到的實體元素,似乎更像是符號或清晰的圖像,而我可以隨意複製、結合這些符號與圖像……我之所以會在這模糊的空間中不斷摸索,是因為我渴望得出邏輯相連的概念,這種情緒就是我思考的基礎……從心理學的基礎出發,這種結合活動似乎就是創造式思維的本質特徵。」
這位全世界最偉大的理論物理學家顯然認為自己是一名結合者。
無論是音樂物理學家、工程外科醫師,或是以藻類為食的海蛞蝓,升檔實例中永遠不缺跨越想法、專業,甚至是物種界線的結合活動。他們要做的,不止是觀察兩個領域並找出相似之處,或是讓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開始對話而已。從莫爾身上,我們也能看出結合者還有比擔任橋樑更重要的任務。我曾問過莫爾,想知道身為結合者,並替兩個不同的專業搭架溝通的橋樑有什麼感覺,她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睿智與誠懇:「結合者的本質是擔任兩個專業領域的翻譯員,而創新往往就發生在雙方交會的點上……首先你要找出雙方共同的語言、資料和想法……進入兩者思維交集的空間之後,需要暫時不考慮個人的意見和專業,而是認真地去檢視各種可能。」
但大多數人的想法都會受限於傳統,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想成為結合者就必須運用自身專業抓住機會,除了跨越、調和,以及融合,還要定期進行個人和專業層面的自我詢問,問自己:「我真的想成為這個系統的一分子嗎?」結合者通常都必須拒絕採用外界強加的衡量標準、指標和成功的途徑。
除了要在各種專業領域的交集處執行任務,結合者還必須付出更多努力:在莫爾的職業生涯中,她一直都在科技、組織、部門以及性別常規的邊界間來回跨越,並憑著內在的動力與熱忱,跳脫外界對她的期待,只專注於她對自己的期許。
我問她這是什麼感覺,她回答:「這種感覺就像……首先,你必須確保自己在其他領域的專業不會讓你誤判事物的可行性……也就是說你必須在人生某個階段換上『初學者心態』,並讓學習曲線保持在上升狀態……結合者很容易患上冒牌者症候群……結合必須懷抱謙遜的心,認清自己學到多少東西,以及還有多少東西要學……否則便無法綜合各個領域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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